“如果你来访我,我不在,请和我门口的花坐一会。
它们很温暖,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。”
(资料图)
这是散文集《人间草木》的开篇,在汪曾祺笔下,花木有情,日色温暖,人间处处是春天。
说到汪曾祺,多数人应该都不陌生。
他笔下滋滋冒油的咸鸭蛋,勾起过无数吃货的馋虫;
他文中“月亮做的花瓣”,也是很多文青心里,关于梨花最美的形容。
编剧史航说:
“这世间可爱的老头很多,但可爱成这样的,却不常见。”
汪曾祺似乎总有这样的魔力,把时光罅隙中,一些细碎的往事打捞出来,在阳光下,晒出温暖的香气。
翻开《人间草木》,这样的感觉尤甚。
在汪老的笔下,花开成景,雨落成诗。
人间万象如画卷一般,在眼前缓缓铺开,让被尘世锤得灰头土脸的人,如同呼吸了一口沁甜的空气,感到由内而外的治愈。
如果你想在这个春天,给自己来一场舒服的心理按摩,那么,不妨读一读汪曾祺的《人间草木》。
平淡中,寻一方烟火气
汪曾祺爱吃,在读者圈里是出了名的。
他的笔下,小到一只糖炒栗子,一碟红烧狮子头,一锅汽锅鸡,都透着浓浓的烟火气,让人垂涎欲滴。
和其他作家不一样,汪曾祺的笔下,没有太过宏大的叙事。
他喜欢着眼于寻常小事,且总能从平淡的琐细中,发掘出打动人心的东西。
他写鸡枞菌,味道如肥母鸡,鲜美无可方比;
写杨花萝卜,脆嫩清甜,永远是小时候的最好吃;
写咸鸭蛋,吃光后剩下的蛋壳,还可以用来捉萤火虫,晚上荧光在壳里一闪一闪的,“好看极了!”
善于从平淡生活里,发掘温情和乐趣,是汪曾祺文字里,独特的魅力。
因为爱吃,汪曾祺闹过不少笑话。
他曾夸下海口,说自己什么都吃。
有人看准他不吃香菜和苦瓜,偏偏就给他点了这两道菜。
汪曾祺只好咬牙吃完,从此,竟也爱上了香菜和苦瓜。
汪曾祺由此得出一个结论:
“人的口味要宽一点,杂一点,南甜北咸,东辣西酸,都要去尝尝,食物如此,对文化,也应当如此。”
汪曾祺不仅喜欢吃,还喜欢做菜。
他“发明”过不少菜式,譬如干贝烧小萝卜、塞馅回锅油条、大煮干丝……
都是他平日里馋的没事,“瞎琢磨”出来的。
有一次,汪曾祺去买牛肉,前面有个中年妇女,问师傅:
“牛肉要怎么做?”
汪曾祺大为惊奇,插嘴问她:
“你没做过牛肉吗?”
中年妇女回答:
“我家本来不吃牛肉,但现在孩子大了,要到外边去,我让他们适应一下。”
于是,汪曾祺非常热心地将这位母亲请到一边,从广东蚝油炒牛肉,到四川干煸牛肉丝,再到红烧牛肉、咖喱牛肉,和她讲了一大通牛肉做法。
徐城北曾在《大菜小炒》里说:
“汪曾祺是江苏高邮人,所以江苏菜他知道很多;
同时抗战期间在云南度过,所以云南的菜肴他饱含感情;
在北京,他又生活在一个怡然自得的文人圈子里,素来是以创作的态度去下厨房的。”
事实上,一直到70多岁,汪曾祺还热衷于在灶台前忙活。
除了承包家人的一日三餐,他也会换着花样,给朋友做美食。
于他而言,山南海北的食物,连缀着四方经历、亲人旧友,构筑成了生活最丰满的血肉。
有客时,烧一桌好菜,把大家招呼到一起;
闲暇时,琢磨新菜式,给生活增添点新意。
食物热腾腾的香气,能把琐碎日常里的倦怠愁烦,全部融化掉,成为最熨帖身心的治愈。
爱吃的人,快乐的理由都很简单。
端上一碗人间至味,灵魂便有处可栖。
苦难中,修一颗自在心
很多人羡慕汪曾祺乐天知命的性格,其实,这和他的个人经历,分不开关系。
在《人间草木》里,汪曾祺回顾了自己在西南联大的求学岁月。
当时,云南不时有日军轰炸,不仅物资供应不足,而且每隔几天,就要跑到郊外逃难。
按说,这样的日子应该很苦。
可往复几次,很多人都习以为常。
逃难途中,大家不慌不忙,有人哼着小调,有人吹着口哨,还有糖贩挑着担子,把麦芽糖卖给来往的路人。
古道上蜿蜒的队伍,混合着几声遥远的马铃,竟在汪曾祺心底,滋生出几分浪漫主义的味道。
他把避难的过程,叫做“跑警报”。
之所以叫“跑”,而不是“逃警报”或者“躲警报”,是因为“躲”太消极,“逃”又太狼狈。
唯有“跑”这个字,紧张中透着从容,从容中不失风度,也最能还原大家避难的场景。
甚至,在所有同学中,还有人不跑的。
有个姓罗的女生,警报一拉响,就洗头。
锅炉房没人和她抢热水,她可以敞开来洗,要多少水,就有多少水。
还有一个广东的同学,别人都跑光了,他却不紧不慢地端着莲子,去锅炉房煮。
等警报解除,他的冰糖莲子也做好了。
这段炮火纷飞的岁月,给了汪曾祺很大的影响。
他在书中写道:
中国人的心理是很有弹性的,不那么容易被吓得魂不附体。
我们长期以来,生于忧患,对于任何猝然而来的灾难,都用一种儒道互补的精神对待之。
儒道互补的真髓,即“不在乎”,这种“不在乎”的精神,是永远征不服的。
类似的经历,还发生在特殊时期。
那时,汪曾祺被下放到乡下,每天起猪圈、刨冻粪,累的够呛。
饶是如此,他仍努力制造着生活的一分甜,去消解剩下百分之九十九苦。
被安排给果树喷杀菌剂,他陶醉于农药颜色“浅蓝如晴空”,逐渐成了喷药能手;
被下放到试验田劳作,他饿了就用牛粪火烤土豆吃,大赞土豆“黄如蒸栗”,味道十分细腻。
下放的苦日子,持续了20多年。
直到上世纪70年代,汪曾祺的污名才终于被洗脱。
有人看他精神状态不错,问他:
“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?”
汪曾祺的答案,只有四个字:
“随遇而安。”
心境开阔的人,深知苦难再大,也大不过生活。
所以灾祸的降临,不会轻易把他们打趴下。
他们始终拥有这样的能力,于纷乱生活中,打捞出一点爱,一点暖,一点生活的趣味。
然后,充满希望地活下去。
一如汪曾祺说的:
“人不管走到哪一步,总得找点乐子,想点办法,老是愁眉苦脸的,干嘛呢?”
这样的人,苦难的枷锁拖不跨他,在内心的世界里,他始终自由。
俗世中,保一份真性情
贾平凹曾评价汪曾祺:
“是一文狐,修炼成老精。”
读汪曾祺的散文,仿佛在和他面对面聊天,幽默的语气,让人忍俊不禁。
他写异乡的咸鸭蛋:
“北京市的咸鸭蛋,蛋黄是浅黄色的,这叫什么咸鸭蛋呢!”
他写待客:
“主人手忙脚乱,客人坐立不安,这酒还喝个什么劲?”
写栀子花的香气:
“香得掸都掸不开,于是为文雅人不取。
栀子花说:去你妈的,我就是要这样香,香得痛痛快快,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!”
在汪曾祺看来,一草一木,皆是风景,嬉笑怒骂,皆成文章。
所有事物一字摊开,便成了生机勃勃的人间。
曾经在西南联大读书时,汪曾祺经常逃课,去图书馆看书。
结果一个学期过完,图书馆的书看完了,数学和英语却考得一蹋糊涂。
有老师气得想开除他,可汪曾祺却觉得,没兴趣的科目,学了也没啥大用。
他还振振有词地说:
“我听说,北大的学风是很自由的,学生上课、考试,都很吊儿郎当。
我就是冲着吊儿郎当来的,我来寻找什么?寻找潇洒。”
汪曾祺的潇洒,并不是不学无术的潇洒,而是术业有专攻的潇洒。
他对国文非常感兴趣,舍得下气力往里钻,所以有时跑去坟地看书,一看就是一晚上。
沈从文因此对他青眼有加,满分100分的试卷,直接给他打到120分。
这样的随性,也被汪曾祺延续到了对儿女的教育中。
他的几个孩子和外孙女儿,都管他叫“老头”。
亲家母看不惯,觉得孩子们没规矩,汪曾祺却喜不自胜。
在他看来:
“一个现代化的、充满人情味的家庭,必须做到‘没大没小’。
父母叫人敬畏,儿女‘笔管条直’,最没有意思!”
当年,儿子谈了几次恋爱,汪曾祺却从不横加干涉。
他觉得,儿女有自己的选择,他们想过什么样的生活,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设计。
这样的开明,反而是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到的。
经历过世事的人,知道真实的可贵。
所以,他们不仅坚守自己的自我,也守护他人的自我。
虽然这样的做法,注定会招致异样的眼光。
但那又如何呢?
活得真实一点,没什么不好的。
在个人的小世界里,简笔绘浓情,真情演世事,不随波逐流,也不刻意强求。
终有一天,会活成喜欢的模样。
有读者说,汪曾祺的《人间草木》,是一本写给生活的情书。
在书里,他感受每一种生活,热爱每一种生活,也成就着每一种生活。
我们看他饱餐四方食事,便觉人间烟火可亲;
看他从容应对苦难,便觉人生并没有那么难;
看他始终天真如故,便觉生活竟也如此可爱。
闲时读读汪曾祺,真的是件很惬意的事情。
多少作家勾画着阳春白雪,宏大叙事,而他,却教会我们俯下身来,热爱人间。
这一辈子不长,每个人,都值得活得美好一点。
从花香浅草、三餐四季中,汲取到好好活下去的理由,然后自酿出一怀欢喜,冲淡尘世的苦意。
一如汪老说的:
“一定要爱着点什么,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。”
点亮“在看”,我们都能手执烟火,心怀诗意,做个温暖幸福的人。
作者|竹西,爱读书,爱生活。
主播|安东尼,朝鲜冷面下藏着一颗韩国烧烤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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